一 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
6月27日,是公公92岁生日。我把录制的视频发给在德国读博的女儿,她看了很开心,笑着说:
“爷爷精神还是这么好!这么大年纪了,歌词竟然没错一个字,真不愧是老革命!”
“老革命带出了一批党员,咱们这是党员之家!”我不无骄傲地说。
女儿自豪地一笑:“还有我这个党龄最小的共产党员呢!”
那视频里,公公拿着话筒,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唱着:“共产党,他辛劳为民族,共产党,他一心救中国……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老人洪亮的声音在大厅回荡,胸前鲜红的党徽、毛主席纪念章闪闪发光。餐厅的服务员也被感染了,一边忙着手里的事,一边大声地与我们唱起来。
那党徽和纪念章有些年头了。
二十多年前,我刚结婚不久,公公很郑重地找我谈话。
我站在书桌旁,看他从锁着的抽屉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巴掌大的木匣,轻轻地打开。我走近去看,木匣的底部铺着红绸,上面放着毛主席纪念章,还有一枚党徽。纪念章大小不一,却都保存得很好。
公公拿起党徽,给我讲述它的来历:
“我是在1951年6月10日,加入中国共产党的。介绍人是当时堰口区的张区长和一名姓余的干部。那时候,只是面对着党旗宣誓,还没见过党徽。一直到我退休了,有一次统战部的同志来家里春节慰问,专门给我送来了这枚党徽。把我激动的呀,几十年的党龄了,第一次佩戴上了党徽……”
他一边说,一边用满是皱纹的手轻轻抚摸着党徽上“为人民服务”几个金灿灿的字,“平时我都舍不得戴,怕弄丢了,遇到重大节日的时候戴上,戴后就收拾在这里面。”
说到这,他看着我,和蔼的面容上多了几分严肃,认真地说道:“你娘家父母,本都是勤劳节俭的农民,你也要继承了他们的优秀品质,这很好,不过还不够。你还年轻,要有追求,争取早点入党,工作上要干出成绩。”
他还告诉我,他的几个子女,也就是我的哥哥嫂子、姐姐姐夫都早早入了党,在不同的工作岗位上发挥着模范作用。
我有些惭愧,也很受启发,刚参加工作没几年的我,教书还认真,却从没想过他说的这些。
那天,公公对我讲了很多,包括那些纪念章的来历。我也是第一次对他的工作经历有了比较全面的了解,崇敬之情油然而生。
自那以后,我对工作更加用心。没过几年,我就被评为县级“优秀教师”,后来,又被评为第一届市级名师。又过了一年多,2004年 3 月,我也光荣地入了党。
二 取人一文,为人一文不值
后来,我才知道,好多年前,南关街那家面皮店的店主,就是自己现在的公公、前统战部巡视员、行政十七级干部。
那时候,我还在上城固师范。假期回家,逛街饿了,我就顺脚走进了一家面皮店。店面不大,但打扫得很干净,招呼我的是一位头发斑白的老人,身材高大,面容慈祥,他给我端来碗面皮,便不声不响。
我吃了几口,觉得有点不合口味,便推开碗,准备付钱离开。老人低声问我:为啥不吃完?剩那么多,浪费吧?
我告诉他,不够酸不够辣。他说:姑娘,太酸太辣对胃不好啊,啥都要适量。我只好继续吃完,他也收下了饭钱。
我知道那位老人就是我后来的公公的时候,是在一个周末。
那时我已经结婚两年,和两个姐姐,在地下室里,忙着往塑料袋里装菌种,两手被浸染得乌黑。
装菌种是个机械重复的活儿,没什么技术含量。我们手里忙碌着,便拉起了家常。
“那些年,人家把礼送到门上,你都不要,现在退休了,还得这么辛苦地挣钱。爸爸,你后悔么?”三姐笑着调侃他。
公公笑了:“后悔,咋不后悔?后悔没把你教育好,廉洁自律的意志不够坚定。”
我们哈哈大笑。
听大姐说,公公退休后,为了有点房子,在南关街开过面皮店,做了好几年小生意,赚了点钱,又问儿女那借了一些,这才把房子修起来。
幺姐瞅瞅公公说:“你以前在镇巴担任副食公司的经理,各种吃的那么多,就从么有往家里拿过什么。我们在院子里玩儿,店里的阿姨偷偷给我们尝一点儿,你知道了还训斥人家。爸爸,你说说,一块饼干,跟党性有啥关系?”
公公沉下了脸,放下了手里的活儿:“取人一文,我这个人就一文不值。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咱们贪图人家公家的干啥?啥时候都要站得直,行得端。”
“取人一文,我这个人就一文不值”。我明白了,为什么在多个岗位上担任过领导的他,退休了还要做生意、南关街开过那家面皮店、种植平菇,包括一些借贷后,才能修得起房子。
其实,公公清廉的作风潜移默化着自己的儿女。他们有的走上领导岗位、有的担任财会工作,但都在工作中严守纪律,恪尽职守,一直颇受单位同事好评。
当然,我也从中受到熏陶,始终以廉洁从教要求自己。
三 勤俭好似燕衔泥,浪费就如水冲堤
公公说得没错,我的父母给我最大的教育,就是勤俭持家。
担任过生产队队长的父亲,是位种庄稼的好手。一年四季,家门前的那一小块自留地里,永远都是绿油油的一片。丝瓜、萝卜、蒜苗、西红柿,无论什么蔬菜都长得那么喜人。
土地承包到户后,本来就勤快的父亲干劲更足了,每天早出晚归,晒得精瘦黝黑。虽然每到寒暑假我们都会去地里帮忙,但女孩子做的,往往都是些手上的活儿,比如拔草、摘辣椒、掐豇豆。至于翻地、浇水、施肥,这样的重体力活儿,父亲一人全包了。
初二暑假的一天,父亲带我去地里收花菜。他把花菜一个个砍下来,去掉叶子和蒂,我把它们抱到田坎上,放进竹筐里。
就这样不停地来回跑着,我有些累了,却不敢吱声,父亲早就说过:今天三叉路口有外来收菜的,赶紧收拾好了,拉去卖。
终于,拉拉车上的三个大竹筐都装满了,父亲在前面拉,我在后面推。当时,那段路还是土路,下雨后被车碾过的地方,坑坑洼洼。每次经过这些地方,车身一斜、一抖,父亲的腰背就更弯、更低,拼命向前拉着,大声叮咛我:“兰兰,看看菜,落下来没有?”其实,哪里需要他的嘱咐呢?那时,我已经十四岁了。
我们赶到那个路口时,外地的高大的卡车还在。那人仔细看了花菜,点点头,报出一个价,父亲说声好,就开始过称。三大筐花菜卖完,父亲笑了,笑得很舒心。他听那人说还没收够,还需要,更加高兴,马上跟对方约定时间,说好再去砍来卖一车。
父亲说完看看我,问我饿吧,让我去附近食堂里吃碗面。我摇摇头不肯去。我知道这钱挣得不容易,不想让父亲紧紧攥在手里的钱少一张。于是,我和父亲又拉着空车,去了地里收菜。
那天,我和父亲把第二车花菜拉来卖的时候,听收菜的人说,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父亲心满意足地抽着烟,满脸都是笑。他让我先回家,他把车放在地头亲戚家就回来。可是直到天快黑了,他才回家。他说,他又去地里砍了两筐菜,但实在没有力气了,才拉去卖了回家。
父亲用自己的勤劳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渐渐地,家里的经济条件越来越好,饭桌上隔三岔五就能见到炖猪蹄、粉蒸肉。
我们姐妹的嘴也变得挑剔起来,时常背过父母,把肥肉、吃剩下的饭菜偷偷地倒掉。父亲发现后大发雷霆,同时,他不知怎么也发现了我们撕掉的半用的作业本、丢弃的还能再吸上两笔筒的墨水瓶、比小手指头稍短的铅笔。我们见他发脾气,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不以为然:不就是几片肉、几张纸嘛,那么小气!
一次,父亲在饭桌上严肃宣布:从今以后,每人必须把碗里的饭菜吃光!
“至于,学习用具,”他让母亲去拿来一个本子,然后抖动着给我们看:“这是你们丢掉的本子,你妈把剩下能用的拆下来,装订了这么厚!”
我仔细一看,母亲用针线把那些纸张细心地缝好了,厚厚的一迭,列草稿用刚合适。我向母亲讨要,她却说:“勤俭好似燕衔泥,浪费就如水冲堤,这是你们前几天看的电视剧里的话。我文化水平低,你们给我解释一下,这话啥意思啊?”
我们都低下了头。
从那以后,“勤俭”两个字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里。
前几天,70岁生日刚过的母亲来访,还给了我几双鞋垫。这是她用不能再穿、也不好送人的旧衣服,在老旧的缝纫机上踏的。她笑着说,年龄大了,眼神不好,走的针脚有些乱,但可以垫在棉鞋里穿。
父亲,已经去世两年多了,可是他曾经的教导言犹在耳。感谢我的公公和父母,他们用自己的言行给我做了最好的榜样。我深深知道,作为他们的儿女,我有责任和义务,把这美好的家风传承下去,发扬光大。(陕西省西乡县城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