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风——俭以养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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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祖母在一起生活的日子,是祖母生命的最后几年,细算起来我们的生命交集也仅仅只是六年,这点可怜的时间,以至于祖母在我的印象中只有几张简单的画面,且张张都与吃有关,祖母的身材不到一米六,体态偏瘦,那双未缠完便迎来解放的小脚,走起路来多少有些摇晃,自家的地里、家中的菜园子、窑洞前的院子、屋里的灶台前……这双脚走遍了每一个她认为她应该劳作的地方。

“节俭”是我对祖母最深的看法了,祖母总说“吃饭嘴巴掉渣的人么福气” “吃馍要双手掬着来年收成好” “吃饭剩饭会把福气留给别人”,这些说法都跟自己福气有关,我不敢有任何怠慢,都一一认真去做,时不时还提醒家里其他人不敢忘做了,以致每次围在盘子前吃饭的大人们都摇着头哈哈的笑着。

不闲扯了,言归正传,我的家风就从印象中与祖母有关的这几张画面开始吧!

第一张祖母指使下的挨揍

小孩子总是很调皮,挨父母的揍那是必修课,闯祸的时候我总紧紧拽着祖母的衣角,躲在她的身后,祖母这把保护伞这时候最管用了,有她在,往往能免一顿皮肉之苦,可也有特殊情况,有一次,家里做的馍因为面没有发酵到位,蒸出来后,硬的和砖块没有区别,实在难吃!为了能尽快吃上新蒸的馍,我便把一大半馍扔进了鸡笼,很快,我就被父母拎到鸡笼旁,看着被鸡啄的惨不忍睹的“罪证”,我使劲把头埋在胸前以逃避父母凌厉的目光,并紧张的不时用余光怯怯的瞄着父亲手中已经攥的很紧的扫帚,心里不断祈求祖母快些出现,听到从屋里急匆匆走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心里那种兴奋劲差点就要手足舞蹈了。

“去,把这猴崽子狠狠的揍一顿!这么碎(小)就知道糟践粮食,以后还得了!”我以为听错了,抬起头正看着祖母用干仗指着我,还未缓过神来的我屁股登时一阵火辣,没错,是扫帚打在屁股上的感觉,比以往更狠!随后院子里便响起了杀猪般的惨叫,这次记忆也最深刻!

事后,祖母在给我屁股上抹着菜油,不时的问着:“娃儿子,疼不?这儿,疼么?这儿哪? ……”我除了点头就只剩下抽泣了,不经意间看到她偷偷转过身抹眼泪,我很困惑:这不你让打的么?!接着,祖母给我讲了民国十八年年馑, 42年大逃荒时尧山庙会饥民满大街,沿途饿殍,如何凄惨,又什么60年代初大饥荒山上无草、大树无皮,好多人用观音土充饥……总之,就是粮食很重要,糟践不得!这些对于那个年龄的我来说就是对牛弹琴,根本懂不了,反倒催眠效果特好,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这是祖母唯一一次让父母揍我的事了。

第二张 大冬天还摇筛子的人

初冬,上山砍柴储备柴火是农村人常做的事,这是为了提防降一场大雪,无柴生饭,如果挪着脸去借邻家干柴会被人瞧不起的!我们家里情况还好些,因为每年入冬父亲会早早拉一车煤送回家,这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可是件新鲜事,农村使煤的没有几家,但最让我感到优越的是,和几个家里用煤烧饭的小伙伴聊天,提到煤时,大伙有说南塔煤好、有说他家的焦平煤好……这时我故意扯高嗓门:“我家用的可是店头煤,你们家用么?”一时争论的场面瞬间就静下来了,大伙都会投来羡慕的眼光,这是有原因的,因为大人们都说店头煤耐烧烟小,是这一片最好的煤了!

有煤自然不用大冷天出去找柴火,但祖母却多了件活计,每个冬日的下午,在自家门口玩耍的我,总能看到祖母拿着铁筛子,蹲在灰堆前,一遍遍滤着灰渣,很快便收获了一小堆未燃尽的煤炭,然后朝着我喊道:“娃儿子,快来把这些搬进屋里去。”听到这话,我感觉到祖母把自己当个小大人了,赶紧美滋滋的凑上去把捡出来的煤炭铲进那个破的不能再补的铁水桶里,再一步步挪进屋里,搁在灶台前,祖母的这种办法,让本来只能过冬的煤,烧到了来年初夏。

第三张吃着着(chuo chuo)馍拾钱那

祖母做饭的手艺很棒,能蒸出各种花馍、软饼、黄黄馍等,但也有失手的时候,一次,祖母在做烙饼时,火温没控制好(在农村用风箱做的饭经常会因为火势不好控制,做焦饭或生饭是常有的事),好几个烙饼都烧成黑的了,等着吃烙饼的我看到这情况,嘴巴都快厥到鼻子上了,对祖母的手艺更是一脸不屑,祖母却神秘的说:“瓜娃子艾,吃着着(chuo chuo)馍拾钱那!你不想拾钱么?”

那次,我专拣烧焦的烙饼吃,一直到肚子鼓鼓的,直接奔出大门,一个人开始在村里转圈圈,这种转圈圈不是单纯转悠,而是有目的的转着,一直眼瞅着看不清路了,还没捡到哪怕仅仅1毛钱,看到出门找我的祖父,瞬间沮丧到了极点,哇一声就哭起来了,祖父赶紧安慰:“不哭,不哭哦,爷爷这就给你买糖去!”说真的还是祖父了解我,这句话最管用,立马让我收住了声,随后我们就来到老丁家(老丁是村里唯一一家办小卖部的人),这个让全村孩子们都崇拜的人,总能从两个不大但神秘的抽屉里,随时都能拿出你想要的水果糖、果丹皮、山楂片、卜卜星等,这次祖父买了10个水果糖、拿了一包火柴和两盒工字牌卷烟。

祖父是背着我回到家的,一进门看到祖母正在案板前收拾一堆刚割来的韭菜,祖父就埋怨道:“碎娃娃知道啥?净一天糊弄娃哩!看看,娃儿都跑不动了。”祖母没有接话茬,只是转身朝我说:“瓜娃子,吃一次怎么行?!吃一次不灵验的,以后得经常吃才灵验嘛。”我半信半疑的点着头,再以后家里烧黑的馍、煮焦的稀饭我总抢着喝,一心想着吃了这么多,迟早有一天会捡到钱的。

二十多年过去了,吃饭不剩饭,不愁烧焦的饭,不允许自己吃饭掉一个菜渣的习惯……,早深深融进了自己生活中,这些不是与生俱来的,不细想,我差点忘了,这是祖母,一位节俭一生的人,用她的人生智慧留给她的子孙宝贵的人生财富,俭以养行,祖母给予我的这些,其实不正是我今生最大的福气么?(铜川市印台区城关街道南苑社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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